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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工友們的綽號

2015年01月22日 15:35 7528次瀏覽 來源:   分類: 文學雜談   作者:

  陳師傅1951年來到百年鉛都水口山參加工作,是位退休30多年的老司機,也是我的老鄉(xiāng)。想當年,他是個技術一流、脾氣火爆的刺兒頭。他說起過去車隊里的人和事兒,臉上洋溢著春光一般的笑容。
  陳師傅參加工作時,祖國剛剛解放,百廢待興,需要發(fā)展重工業(yè),振興經(jīng)濟。冶金工業(yè)的鉛鋅行業(yè),是國家的經(jīng)濟命脈,往往都是大會戰(zhàn)來進行建廠。關于那個時代的創(chuàng)業(yè)者,我們從正面宣傳的影視作品中了解到許多,但從陳師傅話語里所聽到的卻別有一番情趣。
  陳師傅斷斷續(xù)續(xù)說出的老人和舊事兒,都沾滿著荒原生活的泥土氣息,最令我感興趣的是他那些工友們的綽號。陳師傅說,車隊里四十多人,每個人都有一個外號,有的人外號叫得太有名氣,以致于大家最后竟忘記了他的本名兒。
  “付大鞋底子”。正如大家所能想象到的,此人臉長而大,形狀酷似鞋底兒,故名。
  “梁半截兒”。此人因在隊里管點事兒,但腦筋有限,辦事水平不高,常常做些沒頭沒尾的事兒,所以大伙叫他“梁半截兒”,乍一聽嚇一跳,以為是“涼半截兒”呢。
  “蘇老海”。“老海”ー般對愛表現(xiàn)自我、愛張揚的人給予兩個字的評判,謂之曰“老海”。這位姓蘇的師傅據(jù)說樂意出個風頭,嘴上沒有把門兒的,還愛梳個小分頭、穿件新鮮衣裳什么的,遂得此殊榮。
  “二齒鉤子”。此君名號太響,陳師傅已經(jīng)回憶不起來他的真名了。之所以冠以榮譽稱號,是因為其人雖貌不出眾、才不驚人,卻極擅長和女人打交道,不管什么樣的女人常常被他“收服”了。因其眼神帶鉤,見到女人發(fā)粘,不管隔著多遠都能勾搭上,故以之命名。
  “鐵嘴寡婦”。這是隊里少有的女司機之一。因她很早就死了老公,沒人疼的女人沒有了女人樣兒,跟誰都像時刻準備著要干仗,眼里不揉一點兒沙子。人長得又高又黑又瘦,嗓門兒像鋼炮兒,說出話來沒羞沒臊,一般大老爺們兒都怵她,因此背后都叫她“鐵嘴寡婦”。她知道后也不惱,反倒有些洋洋自得的意思。
  “干白條兒”。這個外號可不是贊他有《水滸傳》中浪里白條的本事,而是因他患有嚴重的鼻炎,每到冬季就鼻涕拖得老長、凍得發(fā)白……
  陳師傅也有綽號,人們都管他叫“黑瞎子”。問他所以然,他嘿嘿地笑。陳師傅的妻子在一旁解釋說,因為他身材魁偉,力氣大,干活兒不惜力,而且性格中有股直勁兒、蠻勁兒,就像大山里的熊瞎子。聽陳師傅妻子的語氣,像是在埋怨,也像是在炫耀。
 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,群眾的語言也是最準確、最生動的。把這些情趣盎然、活靈活現(xiàn)的綽號擺到一起,就是一部有血有肉、有情有義的另類版本的創(chuàng)業(yè)史。我想象當年陳師傅他們那些有色冶金行業(yè)創(chuàng)業(yè)者,無論多苦多累,聚在一起活鬧,相互喊著外號,讓沉重的時光變幻為一種戲謔和調侃。他們有自己的局限,有各種各樣的毛病,但他們也同樣有著各自的血性,有著對百年鉛都水口山的大大小小的貢獻。他們是那個英雄時代的英雄人物的光環(huán)下無名的大多數(shù),但正是有了他們,英雄才被托舉得更高。
  再想一想其實綽號也是一件挻有文化意義的事兒。至少在陳師傅那個年代那個環(huán)境里,人人得而起之,人人得而冠之,誰起得好、叫著順口兒來勁兒,誰的作品就會被傳揚開去,與其人善始善終。在這個人人享有平等的創(chuàng)作權利的寬松的創(chuàng)作空間里,每個人既是作家又是讀者,不亦樂乎?孔子曰,“必也正乎名”,和如今辦公樓、寫字樓里開口必稱某“長”、某“總”或某“先生小姐”相比,這些將人的性靈勾畫得如此維妙維肖的綽號倒顯得更加真實、親切、有人味兒。

責任編輯:陳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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